這篇證道辭是大衛.瑞德(David H.C. Read)於1970.2.8.在麥迪遜街長老教會宣講。
經文: “…[耶和華]不像人看人,人是看外貌,耶和華是看內心。” 撒母耳記上第十六章第7節
我選擇這段經文做為今天上午我們思考種族關係的一個準則有兩個理由。
首先,因為它以清楚的語言提醒我們,神不像我們這樣關注如膚色等物理特徵,而是關注人的內在,他是看內心。其次,因為我想從內心--對你們的內心來說話,這不是意謂我要做感性的談論,或者就憐憫、恐懼、罪惡等情緒有所發揮,而是要在當前這個危及國家的緊張局勢中,嘗試了解我們自己內在的信念、我們的經驗、我們的偏見,以及我們的承擔。有關基督徒對種族的態度,以及我們如何不分膚色同為兄弟,是很容易做出平順的及非個人的(impersonally)表述,而我們自己也慶幸這個教會成員對所有種族都完全開放。但是,凡涉及種族因素的任何爭論,總會在我們之中觸發激烈的意見表達,這個事實乃是一個警訊,顯示在這個層面的任何事情並不可愛及輕鬆,假如我們誠實以對 “看內心” 的主,則我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毋須問他自己一些正待探索的問題。
這是為什麼我向你們提出問題: 我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嗎? 這問題在幾年前對我是毫無意義的,像你們大多數人一樣,我想當然地認為我是色盲,我對待任何人,不論屬於甚麼種族,都視為人類同胞。像你們大多數人一樣,我注意到在美國的黑人團體所遭受的不公義(injustice),它始於蓄奴這令人憎惡的事,以及接踵而來長時間公開和變相的歧視。也像你們大多數人一樣,我欣然接受最近幾年針對所有公民在法律及實際層面享有平等權利所達成的顯著進展,但我也被偶爾爆發的獸行及謀殺,以及跟隨他們覺醒而來的暴力及暴動,感到震驚。我相信所有種族凡是心懷善意的男女,受到基督徒憐憫及希望的激勵,將會同心協力邁向一個機會真正自由且彼此相互尊重的社會。
在所有這些上面,我是真誠的--如果有些天真的話。任何人怎麼能稱呼我是一個種族主義者? (對我而言,一個種族主義者的景象是一個穿著一件白襯衫的瘋子渴望著黑人的血。) 但是最近這些年所發生的一些事,粉碎了心懷善意的白人許多臆斷及幻想,我們被迫重新思考(rethink)或做出回應(react)。我所謂回應是指這樣的態度: “這件事已經走過頭了,我是完全贊成黑人朋友具有平等權利,但是現在他們似乎任何事都要優先。而就在我們準備拋掉所有侮辱性稱謂並如同兄弟一樣歡迎他們之際,他們卻轉身並以毀謗罩住我們,在我們辛苦致力於結束隔離之後,他們似乎要為他們自己建立某種形式的種族隔離制度。看來在把國家弄得一團亂之前,唯一要做的就是趕緊踩剎車並撲滅這種新的好戰性。”
不那麼沉默的大多數有這種回應是可理解的,然而,在我懇求拒絕它而支持重新思考之前,且讓我表明,犯罪就是犯罪,不論承認的是白人或是黑人。同時,若刻意忽略希望這個國家遭到毀滅的那些人--不必然是黑人--的存在,也將是蠢事。沒有任何事比得上因這種回應使種族熱度升高、使暴力加劇,以及促致克納報告(Kerner Report)所謂 “兩個社會,一黑一白--分隔且不等”在這塊土地上出現等,更能符合他們的目的。我們也許不同意該報告的若干結論,但是誰能否認憂慮已經存在於這麼一個國家,其黑人主要聚居於城市中心而白人則住於郊區,同時兩者都生活於不斷增長的緊張及暴力之中? 假如我們對當前情勢以恐懼及憤怒回應,則正好幫助了保證這憂慮變成一個可怕的現實。這裡確實有一個關鍵,那就是我們對基督福音的承諾應該帶給我們較諸世間閒言閒語所能提供的,更為深刻的見解,同時也提供一種恩典得以克服我們與生俱來的激情及偏見。隨著神看我們的內心,我們所需要的,不是回應而是重新思考。
我們的重新思考始於這個問題: “我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嗎?” 有一本最近的字典定義種族主義只是 “主張一個人自身的種族血統是優越的。” 假如這就是它全部的意義,則種族主義相較於我們的天然傾向,認為我們的家鄉、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學校、我們的醫院、我們的足球隊,甚或我們的教會是優越的,尚不至於顯得多邪惡,你們可能稱謂的地方忠誠度(local loyalty)是深植於人性的,且始於孩童時所說: “我爸爸比你爸爸高大(或強壯、或有錢、或滑稽)。但是種族的驕傲是一樁非常邪惡的事,因為它區分男女太過頻繁地只是基於他們皮膚的顏色,它也是基於一種錯覺(illusion);因為世界上沒有任何純種族(pure race)這種事,我們全是混種(mongrel),至於某些人類團體在智力上或德性上天生較任何其他團體優越的想法也沒有任何科學根據。
種族主義所呈現它醜陋的弦外之音,乃是和納粹主義所謂雅利安(Aryan)血統的優越性及主宰權利有關,這個迷思(myth)極為惡劣的實際後果導致這個世界迄今仍然受其牽制以致蹣跚而行。當我們心中存有這樣的景象,則對我們可能被種族主義玷汙的任何建議,你們和我在恐懼及憤慨中會傾向退避。我想在座各位幾乎全都會宣稱,無論對當前爭論我們的觀點會如何不同,我們實際上是以完全尊重及不帶絲毫種族優越意識的態度,對待任何一個不同膚色的同胞。因此,當聲稱我們是生活在一個種族主義者的社會,確使我們感到迷惘及震驚,同時被指控我們自己是種族主義者,更使我們受到傷害。
我不認為我們憤怒地拒絕種族主義這個字語,或者用一種捶胸的狂歡(an orgy of breast-beating)及過度補償,將會使情況有所改善。我不想被稱做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假如我說一個黑人弟兄的談話是胡扯,正好比我不想被稱做是反猶太人(anti-Semite),假如我不同意一個恰巧是猶太人的政治家。(事實上,假如我假裝同意我的兄弟,只因為他恰巧是黑人,我其實正顯出種族主義者的態度。) 在 “看內心”的神光照之下,我們必須做的就是重新思考我們的某些臆斷。
例如,假如我們聽到透過黑色力量的聲音對我們所說的話,姑且不管其語調多麼極端及歇斯底里(hysterical),我們也許會開始發現為什麼我們在人權這個範疇的好意,並不是或許全然不是如我們所設想的應該那麼好,是否因為我們努力爭取的理想,它的一個潛在假設是要黑人融入我們白人社會? 實際上,我們是說: “你們已經很久就被剝奪掉我們白人文化的特別待遇,進來和我們一同分享它們。” 而這就是預設我們的生活方式具有一種不可或缺的優越性,它忽略了以下事實: 其實存在一個黑人認同(black identity)應該被尋找及發現,且有一種黑人文化不該被壓抑,而該和構成我們共同美國主義(common Americanism)豐富內涵的其他種族傳統,在相同條件下被接受。假如現今一個誇張的黑人民族主義似乎正在造成威脅,甚至是對融合原則的一種棄絕,我們必須記住我們自己所做臆斷之中潛藏著的種族主義,愛我們的鄰居如同我們自己,並不意謂給予他特別待遇以變成像我們自己一樣,它意指,姑且暫不提別的,要有耐心讓他在能夠真的愛我們之前,先發現他自己必須愛的真我(real self)。
接著的是一個尷尬問題,你們和我雖然否認所有種族偏見,但實際上,我們是否正享受著幾世紀以來因白人控制經濟實力及社會利益所帶來的好處? 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基督徒良知(Christian conscience)有意識地或無意識地被擾亂了。就因為我從由於膚色因素所導致數以百萬人陷於貧民區貧窮及絕望的一個體系得到利益,所以我該是一個二手的種族主義者嗎? 克納報告對這有明確表述: “白人社會對貧民區的涉入極深,白人組織創造它,白人組織維持它,而且白人社會縱容它。”
當耶和華看著我的內心並以此詢問,我是不會去舖展那塊合理化的煙幕--你們也都一清二楚。在這方面我想要做的是了解及行動,然而我並不想去做植基於所謂 “補償(reparations)” 的行動,這似乎是一個徒勞的及永無止盡的程序,為了過去各種不同的巨大過錯(enormity)及不公義,去就人類的每一個部分開始計算他們的債並相互提交帳單。我所想要的行動是植基於對我們良知的當前挑戰,並具有正面結果的可能性,這是為什麼我感到高興,我們的教會即使以一種微小的方式,開始聆聽毗鄰我們北方的鄰居,並且在住家及社會性投資等實際問題上給予回應。基督徒有關種族主義這個方面的重新思考,並不是意指陷入罪惡感之中,而是去做神顯示給我們的事情,那就是去實際表達治癒及和好的福音。
“…[耶和華]不像人看人,人是看外貌,耶和華是看內心。” 假如我們的基督教信仰是真實的,我們應該很快就會發現 “外表(outward appearance)” 和 “內心(heart)” 之間的緊張關係。當我們的主差遣他的門徒成為這世界的鹽與光,他知道他們將會面臨來自這個只重 “外表” 世界的壓力,他自己就徹底經歷了他那個時代的偏見,以及基於宗教或種族的群眾審判,雖然膚色似乎不是聖經時代種族主義的一個構成因素,但是確實有其他的 “外表”因素。當我們讀到 “耶穌進了迦百農,有一個百夫長進前來…” 這些熟悉的字語或許鈍化了這個相遇的衝擊性,這裏是一個猶太人被一個外邦人靠近,這裏是一個巴勒斯坦人被一個佔領軍的軍官靠近,這個情況的 “外表" 是不祥和的,你們能夠想像羅馬軍官在他們舒適的俱樂部是如何談論 “這些當地人”,你們也能夠想像在耶路撒冷的暗巷對羅馬軍人所用的形容詞。“主啊,我的僕人害癱瘓病,躺在家裡…” “我去醫治他。” 這卻是他們的對話--它的偉大如治癒一樣是一個奇蹟。
基督越過外表而看內心--那是關懷僕人且會竭盡全力幫助他的一個好人的堅實的心,而際此種族關係緊張的時刻,當他看我們的內心,又看到甚麼? 他看到鬱積心頭的懷疑和醜陋的恐懼嗎? 或者他看到了一種想要了解的真實期盼? 一種願意忍受對種族主義的辱罵直到逆轉的耐心? 一種看人能夠超脫外表的人性? 以及一種不放棄對一個國家未來願景--亦即創痛被治癒、種族和解,並為我們全體再造新而自由求同存異社會--的希望?
這是我第一次在此以一個白人牧師對一群幾近全是白人的會眾談論這事,而我至盼永遠不要再如此做了。我之所以這樣談論它,乃因依據任何其它基礎處理這個主題,在我看來,似乎都是錯誤的。我是白人;你們大多數也是白人;而我為我們大家尋找神的道(God’s Word),但是並沒有白人福音或黑人福音,這裡也不是一個白人教會--因為神的眼裏沒有這種事,治癒的真道是對所有人說的;因為我們都是罪人,我們全都需要來自這位 “看內心”的神的恩典。
(全文譯自John McTavish所編Preacher,
David H. C. Read’s Sermons at Madison Avenue Presbyterian Church一書,第134~138頁,2017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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