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證道辭是大衛.瑞德(David H.C. Read)於1975.3.20.復活節在麥迪遜街長老教會宣講。
經文: “ … 若基督沒有復活,我們所傳的便是枉然,你們所信的也是枉然。” 歌林多前書第十五章第14節
讀經: 歌林多前書第十五章第12-20節; 約翰福音第二十章第1-16節
由於這是我從這講壇宣講的第二十次復活節證道辭,因而刻意尋找所能發現到的最強有力的經文,就是這三句,它們直接切中要點並衝撞你們和我靈魂的太陽穴, “若基督沒有復活,我們所傳的便是枉然,你們所信的也是枉然。”
假如你們感到這幾句話太過誇張,讓我提醒你們保羅是對基督徒團體說的,他不是指那些不相信復活的人所說或所寫的宗教話語或字句全無價值,也不是指除了這個特定的信仰,就沒有任何值得信仰的事,他只是聲明基督徒教會的興衰取決於復活故事這個真理。歷史記載顯示,教會的誕生乃因一些一般民眾相信耶穌從死裡復活,這個信仰的充沛動力促成教會散佈世界各地,而在包括我們自己於內的每個年代,教會的強弱程度直接地與被釘十字架的耶穌再被看到活著且永遠活著此一信念的活力成正比。若把這一項從基督教信條中去除,則整個結構即崩潰,做為基督徒,我們所傳的便是枉然,你們所信的也是枉然。保羅的話甚至可以說,假如我們拿掉永恆這個基督教故事中超自然層面的因素,企圖依憑一個死去耶穌的記憶,以及在我們自己不久也將死去的預期中生活,則好消息(Good News)都變成了壞消息(Bad News), “我們若靠基督,只在今生有指望,就算比眾人更可憐。” 換句話說,做一個有兩條腿在地上走的異教徒(pagan)也好過成為一個靠一條腿跛行的基督徒。
若這像是在說假如你們難以相信基督從死裡復活,你們就不應該成為教會的一位會眾,且稍待! 記住保羅是寫信給教會的會眾,而不是要趕走任何人。若得知有些歌林多基督徒公開否認復活,是否會使你們驚訝? 至少他們否認將會有任何復活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說,這也許發生在基督身上,但對我們而言,墳墓之後的任何事全都沒有指望。彌足可笑的則是我們卻反轉了這個思維方式,現今許多人想當然地以為對他們而言,是會有某種復活、某種形式的永生,但卻懷疑它會發生在耶穌身上,不管怎樣,最早期的基督徒和我們一樣有著許多疑慮和困惑。以下將說到我自己的信仰,它毫無必要被解釋成暗指你們除非能說阿們(Amen),否則就該說再見(Goodbye),我很感激在自己處於疑慮和拒絕相信的期間,事實上沒有人建議我應該退出教會這個大家庭。
在來到我自己的見證之前,讓我再加一段。這個核心信仰令人驚異地被各種各樣的人信守,舉凡聰穎的和笨拙的、懷疑的和輕信的、務實的和神秘的,而且每一個人都以他或她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它。即使在神職人員之間對和我們這個信仰有關的復活節早上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也沒有一致性,甚至在那些對耶穌被釘十字架後再被看到活著深信不疑的人之間也是如此。自1905年以來,在這講壇宣講的常規牧師迄今只有三位,任何足以記得他們的年長前輩都會同意柯芬博士(Dr. Henry Sloane Coffin)、布特里克博士(Dr. George Arthur Buttrick) 和我不是從同一個模子鑄出來的,我們各有不同的背景、經驗和性格。然而,這些年來每個復活節,耶穌基督從死裡復活而且如今仍與我們同在的話語都在這裡發出聲音,在這個宣告上,我感覺和我的前任完全一樣,哈利路亞,亨利! 哈利路亞,喬治!
復活! --不是復活? 今天早上我要說: 近幾年在那麼多證道辭裡蠕動的那些問號真是可惡,我現在不是提出一個問題,而是宣告我所信仰的是一個事實,而你們有一切權利來問: 你為何相信它?
你們也許有你們自己的答案,經常令我驚訝的,則是許多人似乎認為我之所以相信一個教義例如復活,乃因我是一個牧師。這就好似他們認為一些奇怪信仰就像一條牧師衣領(clerical collar)被縛在一個人的脖子上,而這衣領本身天生就和這個人相合。你們知道每一個牧師(clergyman)都曾經是一個平信徒(layman)--若你們對牧師服事的質量有任何抱怨,記住我們只有平信徒(laity)[的經驗]可資借鑑! 不,我不是因為做牧師才相信復活,我是因為相信復活才做牧師。
為何我要相信復活? 你們也許已經又有一個答案: “你相信復活是因為你成長在一個基督教傳統的家庭。” 確實如此,我沒有想要一筆抹殺我還是一個嬰兒時即受洗、我被養育在一個接受信仰但非特別有宗教氣氛的家庭、我從孩提時代就浸潤在基督教的主要信條等事實。摒除家庭和教會影響而宣稱信仰是自己單獨的重大發現這類基督徒見證,我是沒有用過,從無神論者到原教旨主義者,無論你現今如何宣稱,你的父母和其他人在這方面對你的影響是很大的。當偉大的神學家卡爾.巴特(Karl Barth)被一位哲學教授問到,以他如此廣博的文化素養和深刻的心靈,為何能夠相信像復活這樣的基督教信條,他只回答: “因為我母親這樣告訴我。” 確實如此,我相信的原因之一就是我母親這樣告訴我,直到今天,我信仰復活的一個堅實因素就是告訴我的人,他們的數目和素質。
使徒告訴我--像彼得、約翰和保羅等人,每當懷疑在心頭蠕動(而沒有懷疑就沒有真實的信靠),我便發現他們是我信仰的支柱,這些非常有人性的人物不但寫下看見耶穌被釘十字架再復活的莊嚴信念,而且寧願去死也不否認它,我發現實在難以想像他們會為了一個惡作劇或錯覺而甘冒生命危險。然後,還有其他人告訴我--他們是如此之多的見證人--例如出色的知識份子奧古斯丁(Augustine)、阿奎納(Aquinas)、加爾文(Calvin)、帕斯卡(Pascal)、史懷哲(Schweitzer)等,詩人如喬叟(Chaucer)、米爾頓(Milton)、多恩(Donne)、布萊克(Blake)、霍普金斯(Hopkins)、艾略特(T.S. Eliot)等,小說家從班揚(Bunyan)到厄普代克(Updike),還有利用顏料和石頭來讚美復活的藝術家和建築師,以及至今誰能忘記的巴哈(Bach)音樂。我也想到一些現今所知充滿機智而且真正風趣的人,還有那些在世上留下完美品德印記我們稱為聖者的男女,他們全都相信耶穌從墳墓裡復活--他們有些迄今還活著。
在縱情點名(蘇格蘭一位著名的牧師被報導某天曾說: “假如女王和我對一件事有共同點,那就是不喜歡點名”)之後,或許會引起你們說: “沒錯,這個相信復活的唱名讓人印象深刻,但我仍想知道為何你相信,或者你這信仰其實是個二手貨?”
為得到答案,我帶你們回到我青少年晚期意識到耶穌是活著的一個時點,請勿要求我加以解釋。它就像閱讀游泳手冊和跳進水池深處之間的差異,閱讀有關第一次世界戰爭史實和自己直接投身在第二次世界戰爭之間的差異,做為一齣戲劇的觀眾和在台上演出之間的差異,透過由信者或不信者所提供給我的不同鏡片看見的耶穌和忽然發現祂正看著我之間的差異。沒有爭辯,也沒有任何情緒危機,我青少年時期的不可知論就此離開,宗教從成為一樁義務和一件令人厭煩的事突然迸發成為由永生基督取而代之。對復活節早上究竟發生了甚麼,我不記得有過任何嚴重問題,畢竟我相信復活和最早期信徒所做的是同一個方式--遇見復活的主。空的墳墓沒有說服他們,他們害怕地跑開,但是路加福音告訴我們: “耶穌遇見他們並說,’願你們平安。’” 耶穌遇見他們--而祂也遇到我。
是的,我知道所有這些可以被說成是有關青少年宗教和青年人幻想,但不要認為我從未分析、批評,有時拋棄我那時信仰的事,這個永生基督的重要經驗曾被各種懷疑轟擊,這些懷疑或由心理學上的深刻見解、或由歷史及文學的考查(在一個神學院看到的)、或更為嚴重的由我少年時代做夢也想不到的考驗和悲劇所引起。透過它們全部,甚至當烏雲罩下似乎掩蓋了所有的信心和希望,我只能說我意識到自己被持守--被有著被釘十字架和復活耶穌基督形象的神所具有的一種大能持守。耶穌從死裡復活的事實顯示的意義愈來愈多,因為我知道持守我的這位唯一者(the One),祂自己業已經歷我們任何人都知道的最壞情況。我明白了基督徒經驗所教導的--我的信仰不是在我自己的信心之中而是在祂之中; 或者,像古老的讚美詩歌所寫的: “讓我不再從我軟弱的持守祢而得到更多寬慰; 要單單地在此帶著敬畏而歡欣--祢強大的持守我 (Let me no more my comfort draw from my weak hold on thee; In this alone rejoice with awe—thy mighty hold on me.)。”
不過,相信復活對我不僅是這種在遭受苦難時的拯救力量,還有比這更多的意義。它給予臨到我們大家的美好、喜樂和興奮時刻以永恆的火花,彷彿復活基督將祂的祝福投進愛和友誼的燦爛之中、宇宙的壯麗之中,以及每天的笑聲之中。祂告訴我喜樂之聲迴響在神的心中,而人類旅程的終點既非一個打擊亦非一樁抱怨而是一首哈利路亞合唱。當你們今天不管是如何簡單地分享這首天使們的詩歌時,你們怎麼能夠不相信 “在第三天祂從死裡再復活?”
今天我比以往更相信復活,最為重要的,因為它代表生命的勝利。在這樣一個世代,我們正被死亡的浪潮淹沒,仿佛自殺的衝動已經佔據人類的靈魂,否定的力量已然掌控--暴力被擁抱如同一位朋友,生命成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商品,憤怒和仇恨像救星一樣被慶賀,絕望成為舞台、銀幕和小說的主宰者。而在這些全部當中,復活基督再度呼喚對生命和希望的肯定, “因為祂活著,我們也將活著。” 這不只是一個天上的應許,更是在此時此地一個對生命、朝氣及活力的應許,接觸耶穌就是接觸生命,人類從來沒有比這更大的需要。
今天全國各地的電視天線叢林都在收看死亡和毀滅的訊息,但今天早上基督徒教堂的塔樓和尖塔則挺立起來再次抓住生命和希望的消息。對我而言,這個消息不只是讓我們嘗試去看光明面的一種樂觀氣息,它是錨定在一片堅實的消息之中,那是當黑暗面完全被看到時所發生的一個事件的消息--這位唯一者死亡並落入我們的地獄然後復活。對我而言,今天祂是所有賦予生命力量(life-giving forces)的主,因為在祂身上我看到戰勝罪及死亡等殘酷負面事物的神,這一位以祂極其巨大的 “我是(I AM)” 回答我們自我毀滅的 “我不是(I am not)” ,這就是聖經所稱謂的神,而耶穌的話語則是 “我就是復活及生命。”
對我而言,這就是為什麼要對復活故事放上驚嘆號而非問號的全部原因,為何我相信? 歸根究底,你們該知道,這不是一個論證和權衡利弊的問題。在所有這些年之後,當我再次閱讀復活節早上的聖經故事,我內心可能要問的問題於二十年或四十年前並不在那裏,我也希望經常繼續將會有新的問題直到我能問主祂自己。但是在我心裡,信仰相應著對主的愛無可爭議的確定性而躍昇,假如你們喜歡,這就是我忍不住的某種事情。幾個月之前,在我們城市生活的那些快樂時光當中,有這樣一件事,一位名為菲利普.佩提特(Philippe Petit)的年輕法國人,在世界貿易中心的兩座樓頂之間拉起一條繩索,並從繩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當他們把他送去做精神醫學檢查,發現他頭腦完全正常,然後他們問他為何做這事,他的回答不過是: “嗯,假如我看到三顆橘子,我必須拿它們來玩雜耍; 而假如看到兩座塔,就必須從這端走到那端。” 所以,今天早上對我的問題唯一答案也許是: 當我聽到復活故事,我必須相信。
忘掉理論、辯證、理性化,這是非常個人化的(personal)--就像一位女士和一位陌生人在晨霧中邂逅那樣的個人化。在以下兩個字語中,我們聽到復活的信念。“馬利亞(Mary)”--你能聽到你的名字嗎? 從我們困惑的迷霧中注意聽, “夫子(Master)”,我生命的導師,所有生命的導師,我們的主和我們的神。說出它--然後你們將會知道為何我相信。
(全文譯自John McTavish所編Preacher, David H.C. Read’s Sermons at Madison Avenue Presbyterian Church一書,第190~194頁,2017年出版)